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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历史上,有很多战役的胜败都仅仅是在那么一瞬间。一个决策,可能导致全局获胜也可能失败,当然也可能先败后胜,或者先胜后败。五代梁晋争霸时代的胡柳陂之战就是这样的一场大战,虽然它并没有对两国大局产生决定性的影响,但其中跌宕起伏却令人叹为观止——原来还有这样莫名其妙的打法。
后梁末帝贞明四年(918年),已经抢占黄河的晋王李存勖率领十万大军,南下准备一举灭亡后梁。梁末帝朱友贞赶紧派北面行营招讨使贺瓌、北面行营排阵使谢彦章前往抵御,双方在濮州(治今河南范县)一线对峙下来。原本两军会这么僵持到天荒地老,但随后梁军却自己闹了个乌龙,导致自损大将。当时贺瓌与谢彦璋一起出城寻找适合立下营垒的地方,两人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地点,并定下移营的日子。但随后却发生了出乎意料的一幕:李存勖居然先派人把这个地点给占了!
说起来这原本是一件小事,毕竟熟知军事的李存勖看中同一块地皮也很正常。但贺瓌想法就与常人不一样了,他觉得肯定是有内奸透露给了李存勖。既然这个位置只有他和谢彦璋知道,那内奸肯定就是谢彦璋了。贺瓌有了这个想法后也不去求证,为了保险起见,他居然直接把谢彦璋干掉了。当时谢彦璋是梁军骑兵的首领,为了怕梁军不服气,他顺道把另两位骑将孟审澄和侯温裕也一起做掉了。这一下梁军全体哗然,都对贺瓌的作法深表怀疑。
谢彦璋被杀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李存勖耳里。他立刻决定干脆甩开梁军主力,绕道攻破后梁都城开封再说。贺瓌很快就发现,对面的晋军已经绕道去偷自己老家了。这下也顾不得什么,赶紧带人追了上来。追着追着,他意外发现晋军没跑多远,居然就在前面等着他呢!没想到李存勖用的正是引蛇出洞之计,实际上仍然是逼着梁军主力决战。贺瓌可算是上当了。
十二月二十四日,梁军与晋军在胡柳陂(今河南濮阳东南)拉开阵势,准备交锋,胡柳陂之战一触即发。
战前,河东名将周德威对李存勖提议,应该先设置营垒防守,同时绕道偷袭敌人后方的粮道,等梁军撤退时再出击一举破敌。这实际上与柏乡之战打法如出一辙,但此时的李存勖却听不进去。在屡次大胜梁军后他不禁有些轻敌了,更何况梁军谢彦璋刚死,骑兵早就瘫了,拿什么来打?
于是李存勖也不再听周德威的建议,直接下令全军出击。当时晋军还有不少辎重部队,李存勖就让李存审先带着后勤部队去开封,自己击破梁军后再来追他。李存审当然不乐意,还是坚持跟李存勖一起出战,至于辎重部队就给扔在后面了,结果这一扔很快就出了大事。
河东大军与梁军开始交锋后,很快就发生了令人目瞪口呆的一幕。梁军此时的骑兵统领,那位号称王铁枪的猛将王彦章竟然第一个开溜了!王彦章走人的原因倒不是因为害怕,只是因为谢彦璋等人刚被贺瓌清洗过了,心里不服气罢了。但别人逃跑都是往后跑,王彦章却别出心裁的往前冲锋撤退。更有意思的是,王彦章对面的李嗣源横冲都。
“横冲都”原本是晋军的精锐部队。但不知道李嗣源这天吃错了什么药,一看到王彦章冲过来后,还没走上几个回合他就自己先撤了,后来竟渡过黄河往老家太原跑了。这一下王彦章面前就只剩下河东的辎重部队了。王彦章一见之下大喜过望,在对方后勤部队中一阵烧杀抢掠后,一溜烟跑回了濮州。
王彦章这一通冲锋不要紧,晋军这边马上就有人倒霉了。这批辎重兵在梁军冲锋下,一惊慌竟然撞进了旁边自己人阵中,他们旁边正是周德威的幽州兵,忽然被辎重兵撞进来后,他们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立刻乱成了一团,再加上梁军的冲杀。一阵混乱之中,周德威竟然阵亡了。
幽州兵溃散后,整个晋军部队都陷入了一片混乱。李存勖左思右想之下,觉得只有先抢一处高地集合众军再说。他很快就看中了一座土山,这座土山是胡柳陂的制高点,可以俯瞰全局。但贺瓌恰好也看上了这地方,双方都死命的抢夺,贺瓌到底跑路经验丰富,竟然抢先一步占据了制高点。李存勖当然不甘心,立刻带着人冲了上去,由王建及率领帐前银枪都在前面开路,晋军众将跟进,苦战大半天后终于把土山抢了下来。此时的河东军已经伤亡惨重,而且失去了周德威和李嗣源部。
土山争夺战结束后,贺瓌就带着梁军欢天喜地在山下吃饭了。山头上的晋军就尴尬了,虽然抢占了高地,但山下全是一大片梁军,更糟糕的是他们的粮草辎重早被梁军端了。这时候就有人跳出来请求先退兵了,等回去休整再说。
大将阎宝表示反对:“我们现在深入敌境,遇到了大敌,现在正是要一决雌雄的时候,更何况对面王铁枪都跑路了,现在只怕也是惶恐不安,正是我们一举破敌的机会!”王建及也接着说道:“对方骑兵已经走了,我们的骑兵却没有什么损伤,梁军现在正忙着吃饭,我们冲下去肯定能一举破敌!”关键时刻,河东老将李嗣昭站了出来一锤定音,他认为山下梁军连营垒都没有,现在正好趁着他们吃饭的机会,把他们一锅端了。
于是王建及亲自带着银枪军担任先锋向梁军杀去,梁军这会正忙着吃饭,果然没有丝毫防备,很快就被晋军打的混乱不堪。更有意思的是,之前乱窜的河东辎重部队竟然又回来了,他们正好在梁军后面。辎重兵们一看两军正在交战,他们凑了个热闹,用树枝在地上来回拖动,扬起了一大片尘土,梁军以为晋军援军到了,赶紧四散跑路。在晋军的追击下,梁军最终算是连本带利赔了个干净,比此前的损失还大不少。晋军这边虽然获胜,但也是伤亡惨重,根本无力追击,也只得撤回。
胡柳陂之战是后梁和晋之间最后一次旗鼓相当下的正面交锋。开局不利的梁军竟然能够一度占据上风,虽然最终仍然败了,但成功击杀晋军名将周德威,而这也是梁军最后一次正面让李存勖狼狈的战役,此后战局对后梁更加不利。直到此后晋军攻入都城开封灭亡后梁,建立五代第二个中央政权——后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