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奇葩说成名前小鹿人生的每一步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2021年04月24日16:2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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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杨溪

编辑 | 向荣

出品 | 贵圈腾讯新闻立春工作室

笑声在30秒的段子中间回荡了3次。

这是小鹿当晚第二场演出,她已经稳稳控制住现场的情绪。前一场,在她讲到不知道我妈哪来的自信可以帮我带孩子时,台下一位热情的观众喊出小鹿在《奇葩说》上的名言自己给自己的信就是自信。

4月2日是脱口秀演员小鹿的30岁生日,她用办专场演出《女儿红》的方式来庆祝。原本只有175个红色阶梯座椅的剧场,临时加了225个黑色折叠椅,凑足400个坐席。当天晚上要演两场,800张票,开票1分钟内就抢没了。

4月2日,小鹿在北京举办了《女儿红》专场演出庆祝自己的生日

开场前,主持人问,有多少人是第一次来线下看单口喜剧?观众席里一半人举手。有谁是看完《奇葩说》来到现场看小鹿的?那些举起的手刚准备落下,又停在了空中。

灯光打在小鹿身上她穿着砖红色的西装,袖子撸至手肘,短发被吹得蓬松。

台下齐刷刷举起手机。小鹿配合地变换各种姿势供大家拍照,调侃自己仿佛在代言一个西装品牌,我演了7年了,第一次有这种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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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奇葩说》成名前,小鹿人生的每一步,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成名之后,这种掌控感正在消失。

《女儿红》是小鹿的第四个单口喜剧专场,2021年只演过一场,不是不想演,是真的腾不出时间。

她肉眼可见地忙碌起来3月下旬,她在北京三里屯一家照相馆拍形象照。年初至今,她只在春节休息了两三天,其中一天拿来思考前途,发现能计划的只有其中很小的一部分。最忙的时候,她一个星期要跑两三座城市,别说没空见朋友,就连睡眠都没办法保证,如果哪天能睡上5小时,那就是快乐的一天。

脱去外套,换上拖鞋,小鹿坐到了化妆台前,一脸没睡醒的样子。冷白色的灯光下,能看到她耳后的一撮白发。

本来是黑树林,现在快变成白树林了。从初中起,小鹿就开始染发,最近规模有点扩大。她侧过头照了照镜子,对《贵圈》说,他们以为是比赛给我忙的,其实我主要的精力还是在《听姐说》这个项目上。

这档与芒果TV合作的女性脱口秀挑战节目,是单立人喜剧成立4年来第一次发力综艺,全公司参与,小鹿的职责是主编剧。项目启动时,她刚通过《奇葩说》海选,没料到一路杀进总决赛。有一次,两档节目的时间撞车,实在没法兼顾,她就请公司创始人石老板和周奇墨帮忙去《听姐说》顶了好几天。

小鹿是不怕累的人。来北京这些年,她的生活基本上都是围绕喜剧展开的。真正的疲惫是精神上的。今年春节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小鹿下午6点结束工作,欣喜地发现距离睡觉居然还有6小时。那天北京很冷,街上也没什么人,她突然觉得有点孤独,问自己,我在忙些什么啊?

借着过生日搞仪式感,她提前向《听姐说》节目组请了假,在生日前两天赶回北京。这一趟,她既要帮节目嘉宾调整表演,又要抽空准备生日当晚的两场演出。飞机落地时,她突然感慨,自己活得像个陀螺。

2020年是小鹿来北京说脱口秀的第六年。在线下,她是单立人最具票房号召力的演员之一。但出了剧场,没人认识她是谁。

她策划过一档喜剧微综艺节目《女性超车指南》,公司能拿出来的预算,摊到每期节目上只有3000块。她出去拉投资,写了很多策划案,听到的都是嘲讽和批评。她和团队一样,没有名气,没有经验,对方一句你们凭什么觉得会有人投钱,就把她问得哑口无言。

2020年还发生了两件事:全球爆发,《脱口秀大会》第三季爆火。前者让线下演出停摆了大半年,后者捧红了好几名女性脱口秀演员。等到小鹿重新踏上《真娘们》专场的全国巡演之路,她突然成了别人眼中的模仿者。

每次演出结束,总有热情的观众找她合影,说在她身上看到了思文的影子、李雪琴的影子、杨笠的影子小鹿不喜欢这种赞美,我只是不出名而已,不代表我跟别人像,不是所有的女性喜剧演员都很像。后来,她把苦闷写成段子吐槽:总说我身上有别人的影子,我是块地板吗?

正赶上《奇葩说》第七季招募选手,小鹿想着,干脆去试试。

她确实挺好笑的。赛程过半,她的金句频频被挂在微博热搜上。谈论网恋奔现遇照骗,她说没有人用身份证照片网恋,因为那是用来网上抓捕的;谈论妈妈疯狂应援男明星,她问既然有烛光里的妈妈,为什么不能有灯牌里的妈妈;谈论家长群跟风吹捧老师,她鼓励大家反季节夸教师节按兵不动,植树节大张旗鼓;谈论真爱怕狗,为了强调一个怕字,她模仿了一条游动的眼镜蛇下半身保持半蹲,上半身前后左右来回扭。

小鹿在《奇葩说》上金句频出

母亲看了她的节目片段,发来一串哈哈哈哈哈和一个呲牙笑的表情。在小鹿的记忆里,母亲内敛,很少发表情,也很少发哈哈哈哈哈。她的每一个哈都是要用手写的,不是我们这样打一串h就发出来了。小鹿很开心,看来自己的表现真的好笑。

这是她参加《奇葩说》唯一的目标站在辩论场上的每一次都要好笑。成名前,总有人跟小鹿说,谁谁谁比你好笑啊,你要像谁谁谁学习,这让她难以接受。

在节目里,马东说没法儿定义小鹿,她很感动。我觉得我的目的实现了。我不想是任何人的影子。

朋友玛莎说,小鹿早就应该出头了。这几年脱口秀行业火了,很多嘴皮子溜的年轻人都想尽快出名,哪怕只有5分钟的好段子。但她熟悉的小鹿、周奇墨等人,都是台下十年功的人,作为新人,他们太老了。

录制晋级12强的比赛时,小鹿在后台听到有人提起接商务,一脸疑惑:啥叫商务?那一次的辩题是同龄人过得都比我好,该不该追。小鹿持正方。她说起在北京做脱口秀演员这些年,从没意识到自己和同龄人有什么差距,直到2020年,才发现有些同行的收入和名气已经是自己的几十万倍、几百万倍,心态崩了。

在那之前,她自认为过得挺好的,没钱,但喜剧能力得到同行和观众的认可。每天骑着电动车赶开放麦的日子,辛苦归辛苦,但很知足。

只有一个瞬间,小鹿重新审视了一下自己选的这条路。2018年,哥哥结婚,母亲要她准备个厚点的红包。她咬着牙转了两万块过去,没敢说自己的存款总共只有21000元。我当时就坐在马桶上看着银行卡的余额,嚎啕大哭。她在北京这些年,几乎没攒下什么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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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网友在她的微博下留言,问是不是得罪了《奇葩说》化妆师。小鹿心想,你们是没看过我自己化妆什么样子。上节目之后,有人说她长得像杨迪,她不介意,但想到之前有人说她像孟美岐,她调侃:杨迪和孟美岐在我这里实现了奇怪的和谐。

演出之外的时间,小鹿很少化妆。她说自己化妆之后人格都有点不一样带妆人格和素颜人格,我在做幕后编剧和艺人之间,隔着的就是化妆,幕就是妆。

她身兼台前幕后双重身份,被戏称为永动机。同事蛋蛋认识她时,她就已经是个工作狂了头一天聊完的段子,第二天就能拿出很好笑的初稿来。早几年,她还在写字楼里上班,会在忙开放麦时突然说,还有一个案子要处理。单立人的喜剧演员兼编剧潘越透露,即便这样,她还能抠出时间来看书。

潘越第一次看小鹿的开放麦,对她的象是都市丽人,我觉得她就是玩票,脱口秀不过是给她生活加分的一件事情。

2014年,小鹿在西南政法大学读研二,在网上看到脱口秀节目《艾伦秀》,就着迷了。她开始搜索相关信息,发现北京有培训课程,两天学费1500元。提交完硕士论文提纲之后,小鹿跳上了一列火车,晃荡了40多个小时,来到北京,在同学的宿舍租了个床位住下。

《艾伦秀》是一档热门脱口秀节目,主持人艾伦是著名的脱口秀喜剧演员

培训班藏在三里屯SOHO的一家小酒吧里。一共有4名学员,另外三人,一个是做编辑的,一个是搞金融的,头发快没了,还有一个是电台主持人,想来学习幽默,结果被老师说了两句不够幽默,第二天就没再来。

老师是北京最早一拨地下脱口秀演员,教的都是些基本方法,其余的得靠自己多看多体会。小鹿第一次看周奇墨讲脱口秀就是那时候。她观望了几天,开始试着写段子。第一次讲开放麦,她拿着一张写满字的纸,上去照着念,都是些自嘲,黑啊,胖啊,单身啊,也能把台下的人逗笑。

后来,小鹿在北京找了一份法律相关的工作,开始了白天上班、晚上跑开放麦的生活。每星期有两天,她会在下班后稍微化化妆,坐一个半小时地铁,到北二环讲上5分钟段子,之后再坐一个半小时地铁回家。

当时她留着长发,800度的近视镜片后面,是一张写满了勤奋的脸。从小到大,她都是一个努力的人,司法考试分数线360,她考了413分;考研那年,她高分从四川一所二本院校考进西南政法大学法学院,不是我有多聪明,就是很认真。

无论做什么,她都认真。认真地看书,认真地放松,认真地写段子。累了,就认真地睡一会儿。她哭的时候会说,我现在没事,你等我哭一会儿。哭一会儿,她就好了。忙的时候,她一上出租车就在蛋蛋的肩头靠一靠,该下车了就能满血复活。

没人见过她颓废。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躺在床上我好悲伤。蛋蛋说。虽然小鹿有时也会肿着眼睛出现在公司,但她从来没有在深夜崩溃时给经纪人打电话哭诉。她分得很清楚,同事就是同事,朋友就是朋友,亲人就是亲人。小鹿的经纪人Eating告诉《贵圈》。

玛莎第一次在开放麦见到小鹿,还以为她是被骗来的。那会儿她淳朴的样子,见谁都是缩着的,就是一个特别乖的小姑娘。等到上了台,气场一下子蹿到两米八。玛莎回忆,几分钟之后下了台,她的气场又缩回一米四。

日常生活中小鹿的打扮多是轻松随意的风格

她不爱逛街也没钱逛。说脱口秀不挣钱,时间、精力却都花在这上面,正常的工作收入只能保证基本生活。商场里的东西,她舍不得买,有时站在橱窗面前,好像也没什么尊严。

来三里屯拍照那天,小鹿背了一只菱形格纹的红色双肩包。有同事问她是真的吗。我说真的什么东西,她们说三宅一生。小鹿直愣愣地问,什么叫三宅一生?我这个包270块钱。

她们不相信,我是搜红色书包搜出来的,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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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葩说》第七季刚播出两期,三里屯这家照相馆的老板就跟市场部建议,趁小鹿还没大红,快去找她拍照。那之后,不断有人说小鹿红了。连房东都问她,你不搬大房子吗?

来北京这些年,小鹿搬过几次家,好不容易从六环挪到三环。前两年房租涨得太猛,她索性住进二环附近的胡同里,三十多平方米,离公司也近。和同事相比,小鹿的家不算小,但和更早出名的辩手相比,只是人家一个房间的大小。

北方的冬天严酷又漫长,小鹿经常舍不得开暖气,她家一进去就特别冷。潘越记得,有次小鹿去录《奇葩说》,家里有两天没人住,回来之前,她特意拜托同事去帮她开一下暖气。

拿到《奇葩说》亚军后,小鹿的知名度高了一些,身价提了一些,工作机会也多了一些。不过到目前为止,她的收入并没有明显的跃升。

小鹿在《奇葩说》第七季中获得亚军

生日专场的观众席里,除了她的粉丝,还有几位明星朋友:罗辑思维创始人罗振宇、《奇葩说》辩手张彩玲、刺猬乐队鼓手石璐、papi酱。罗振宇和石老板打招呼,还不忘补上一句:你们的票可难买了!有人买了黄牛票小鹿的票价没涨,但原价180-380元的专场演出票,被炒到999元。

小鹿红了吗?好像红了,又好像没那么红。她的微博粉丝刚刚涨到13万,两个粉丝群,一个叫做小鹿总这么不红咱得想想办法群,另一个叫做小鹿好像有点红了竟然有第二个群。

多年没有联系的发小发来信息,办公室有个大姐,一家三口都很喜欢你,说着就要把她的微信推给大姐。有亲戚去年还在给小鹿的表演提意见,看了《奇葩说》之后对她一顿夸。还有人托小鹿的嫂子带话,回云南一定要约着吃饭。很多人也会主动向小鹿的父亲提起,我看过你家闺女的视频

在父母眼中,《奇葩说》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节目。父亲问她,那相当于啥,《同一首歌》还是《正大综艺》?比起在一档网络综艺节目里拿亚军,父亲更关心女儿什么时候能上春晚。

来北京的头几年,家人总劝小鹿回昆明,房价低,可以买个房,好好生活。他们甚至连小鹿男朋友的工作都想好了,在昆明当个英语老师,一个月轻轻松松挣个两三万。

后来父母知道她一直在北京说脱口秀,还一个劲儿叮嘱她本职工作不能丢, 练练口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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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完形象照已经接近下午两点。这天小鹿只喝了一杯咖啡,吃了两块巧克力。她之后的安排是吃饭、改稿子,给工作伙伴买礼物,傍晚前赶到机场。晚上她要飞去杭州,第二天还有一场直播在等着她。

她脱下西装和高跟鞋,收到行李箱里,换上舒服的卫衣和运动鞋整个人气场矮了一截,拖着箱子没入人群。

那天北京天气很好,摆脱了沙尘暴和雾霾的连日侵袭,天空久违地放晴。气温还没有完全变暖,春风拂面。小鹿看上去心情不错,轻轻哼着歌,在人群中快速穿行。

现在这样走在街上,不担心被认出来?

就这?小鹿指了指遮住大半张脸的粉色口罩,这咋认得出来?

脸上的妆还整齐,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眼线勾得细细长长,睫毛一根一根向上支棱着。几个小时前,她顶着这张脸去洗手间,有个人多看了她两眼。

现在,越来越多的陌生人认识小鹿,潘越和蛋蛋却越来越少见到她。有时候她抽空回北京待两天,去公司开会、审稿、改稿、给艺人调表演,接受媒体采访,时间排得满满当当。

《奇葩说》第七季刚开始播出时,他们几个经常凑在一起看节目。小鹿特意打开弹幕这是她以前不会做的事。

十条里有一条骂她,她就只看那一条。潘越觉得,她好像坐在那儿专门看谁在骂她。直到有一天,小鹿回看了一下《奇葩说》第五季,有一期嘉宾是林志玲。屏幕上飘过一条弹幕说林志玲好丑。那个瞬间她一下子就释怀了,安慰自己真的不必在意。

拍摄形象照的前一晚,朋友给小鹿黏上了假指甲。她之前从没做过美甲,上完厕所不知道要用哪个手指头按冲水按钮,最后用指关节按了下去,对着马桶念叨我给你跪了。

我今天早上在想,做假指甲的人到底要怎么挖鼻屎啊?我试了一下,一铲子差点把我鼻子铲破。小鹿将诸如此类会造成不便的东西,统统视为人类的枷锁,很多女孩子每天都要做,就是毕(必)加索。

后来她去洗澡,洗完出来指甲就剩一个了,大意了。小鹿觉得有点可惜,又如释重负,的确不太适合我,提个秋裤都很困难。

说起这些生活趣事,她突然想到要发条微博掏出手机,打出一行字,又删掉其中几个,反复斟酌措辞。化妆师在她脸上忙活了好一会儿,小鹿才按下发送键。

小鹿曾发微博吐槽,自己洗完澡,做的指甲只剩了一个

走出总决赛那个漫天金粉的镜头之后,小鹿活得愈发战战兢兢了。

她做过一个梦,梦里跟别人说了几句话,第二天早上醒来一直反省:我有没有说错话?得没得罪人?态度够不够友好?

有了名气之后,她要求自己谨言慎行,尽量把每一件事处理周全,不能说错话,说错一句,影响的不止是我自己。就算只影响自己,也不是一星半点的影响。

她当初选择喜剧,是存了微妙的逃避心理,像医生、律师,都是那种需要为别人的人生负责的工作。我不想给自己那么强的心理负担。讲笑话就好很多了,顶多是不笑。你今晚来了,在我这儿没笑,你在别人那儿会笑,那我就轻松很多。(脱口秀)就是让世界更好,让别人更快乐的一件事情,它没有损失。

但出名之后她发现,有些事必须要想清楚,有些事必须解决,无处逃避。她有点怀念以前只需要考虑段子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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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5点,小鹿再次钻进出租车。这一趟的目的地是机场。她扭头看向窗外,车辆、树木和远处的楼宇都被甩向身后。她试图解释此刻的处境:哪怕我现在这个成名速度,要解决的问题都很多,需要我以特别强的心力去接受和接纳。

她身子向后一倒,叹了口气:我以前觉得红不红无所谓。如果我是那种特别想红的人,也不至于这么多年都不碰线上演出。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纯粹是因为想做自己的节目做不了,想着可能我出名一点,能有人来投我这个节目。但是出名之后的这些东西,是我从来都没有接触过的。

做喜剧最快乐的就是,同事都是可爱单纯又好笑的人。外面的世界再残酷,跟这帮人待在一起是很温暖的;外面的世界再怎么功利,跟他们在一起还是觉得安全,随便讲点什么大家笑得不行。把你从很痛苦的泥泞中拔出来一下,虽然你待会儿还是得扎进去,但是拔出来那一下很重要。

你把这帮人推到外面去,就特别像一帮幼儿园的小朋友被塞进了一个写字楼。小鹿算是这帮人里相对社会一点的,得担起保护大家的责任。要是够社会就不用那么小心,因为你擅长这套规则,知道尺度在哪。但问题是我也不太知道,所以现在需要努力,让自己变得擅长一点。

短短几个月里,她被更多人看到,也在过程中看到了人性的更多面向;她收获了一些名利,同时也在失去一些自由;她原本是想为自己争取更多的话语权,却也受到前所未有的种种约束。

现在确实挺失控的。所有的事情,你说了已经不算了,努力试着说了算。出租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夕阳穿过风声和车流声,打在小鹿的脸颊上。她感到有些刺眼,伸手遮住额头,我现在的境遇特别像我刚上大学的时候,我们家没有任何人上过大学,也没有任何人告诉我大学应该怎么读,每一步都需要我自己去探索。

刚上大学时,小鹿天天在学校里哭,她不知道怎么才能把大学读好,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该成为什么样的人。她为一些具体的问题而烦恼,比如要不要广泛加入社团,要不要参加各种协会,要不要去学着请学生会干部喝酒、吃饭

以前的目标都是高考要考好,感觉这个目标一结束,下一个目标突然就变成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了。小鹿觉得,天呐,何至于此啊,不应该吧,就这?人生就这?

眼下,她也在为另一些具体的问题苦恼,那似乎是一些更加难以言说的困境。偶尔,她会主动向身边的人寻求经验,但别人的经验也不一定适合我,哪怕境遇相似,目标也不一致。哎,说着说着我又要哭了。小鹿接过纸巾,低头沾了沾留下来的泪珠。

无论愿不愿意,她都要准备去做另一个自己了。我以前老躲在我们这个小喜剧乌托邦里,现在要往外走。我也不知道这个转变,到底是变成了更好的自己还是可能变成一个更适合这个社会的自己吧。

她仍然乐观,相信可以扛过去,我知道这个阶段很难,但是很多事情早来比晚来好,人会迅速成长。成长必然会很痛苦,不痛苦的话,说明成长得不是很快。

进入安检通道前,她又忍不住抛了个梗,成长嘛,有些时候是成长快乐,有些时候是成长痛苦。